要发展足球、篮球这样高度商业化、职业化的运动,首先要普及,让更多的人喜欢、参与,然后要降低接受专业训练的门槛(主要是费用),这样我们的足球、篮球才能跟上世界的步伐。
普及是金字塔的底部,专业训练是金字塔的树干,联赛是金字塔的顶端,三者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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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足球曾经有过一次大跃进的机会,那就是90年代。90年代最火的是什么?摇滚和足球。很多事情促成了甲A联赛的火爆,给中国带来了足球热潮。当时的球员们成为了城市英雄,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梦想成为这样的英雄。
80后的人可能都有这样的记忆,小学的时候踢足球的人比打篮球的人多很多,其他运动就更不用说了。我小学时班上大约有20个男生,除了过年,几乎每天都会踢一场比赛,而班上经常打篮球的男生只有两三个。
90年代踢球的孩子很多,但是80后球员的水平并不是特别突出。原因就是当时踢球的人虽然很多,但是很少有人接受专业训练,因为太贵了。当时一个县城一年的学费是七八千元,加上伙食费,上万块钱,这还是90年代末的事情。大部分工薪阶层的孩子被挡在了专业足球训练之外。80后球员要么家里有点钱,要么父母双方亲戚都培养,穷人家或者农村家庭的球员很少。足球本来是件很受欢迎的运动,到了90年代就变成了城市贵族的运动。这才是90年代足球那么火爆,踢球的孩子那么多,但是中国足球水平却没有明显提高的根本原因。
能够接受专业足球训练的,只有少数富裕家庭的孩子,即使有更多的人喜欢踢足球,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90年代的主教练足够聪明,完全可以利用当时的足球热潮,把中国男足带到一个新的高度。可惜的是,没有出现有远见的主教练,导致中国足球错过了最好的发展窗口。90年代是我们最接近正确答案的时候,但我们却轻易地错过了答案。
足球在中国还是很流行的,但是经常踢球的人很少。也就是说,我们搞了三十年职业化,却连普及的第一步都没有迈出。这真是一个笑话。最可悲的是,我们三十年前就已经普及了,但是急功近利的管理者和从业者伤害了热爱足球的孩子,毁掉了中国足球的根基,这是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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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选人的问题,男篮的问题不像男足那样暴露得那么彻底,但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不难发现我们男篮发展的瓶颈。我们篮球能凭借运动员体型特殊、选人容易等优势称霸亚洲,但也仅此而已。随着越来越多国家重视篮球,篮球普及程度越来越深,我们篮球水平和世界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往前追溯30年,世界上明显比我们强的球队可能有20支左右,但现在仅欧洲就有20多支,甚至30多支。
男篮越来越受欢迎,水平也越来越高,美国男篮之所以失去统治地位,就是因为男篮在世界范围内太不受欢迎了,未来美国男篮在世界篮球中的优势会进一步缩小,如果有一天世界女篮也像如今的男篮一样有大的发展,美国女篮的统治地位也会受到威胁,这是必然的。
虽然现在打篮球的孩子没有90年代踢足球的孩子那么多,但还是够用的。而且篮球运动员因为身高优势,选拔起来也比踢足球容易得多。现在缺的是如何让喜欢篮球的孩子更便宜、更方便地接受专业的篮球训练。这是我们篮球水平能不能提高的一个关键。这些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孩子,即使将来不能成为篮球运动员,也是很好的教练人选。足够数量的优秀教练对篮球运动和篮球产业的发展有多么重要,不用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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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及是足球、篮球等全民运动发展的基础,是金字塔的底层,没有普及就没有一切。但光有普及还不够,还要让这些爱好者尽可能接受专业训练。接受专业训练的人越多,不仅可以增加人才的选拔,还可以储备足够的教练人才。现在的孩子如果盲目地打球,将来既成不了球员,也成不了教练。
即便是在欧美这样的发达国家,很多家庭也会因为培训费用太高而放弃让孩子训练某些运动项目(比如网球、滑雪、游泳等),更何况是我们呢?我们中,月薪5000元以上的人,只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的也就6000多万,更何况房子已经消耗了我们大部分的财富。我们大部分家庭都没什么钱,尤其是农村家庭。如果想让更多的孩子接受专业培训,我们需要减少家庭在专业培训上的支出,还需要发展兼顾学业的培训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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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为什么在美国那么强?一是普及,二是他们的孩子接受专业训练的门槛极低。美国的校园体育非常发达,学校承担了大部分的培训费用。这也是为什么穷苦的美国人也能接受非常专业的篮球训练,成为球星的原因。美国家长愿意让孩子接受专业篮球训练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篮球的货币化能力强,联赛利润很高。欧洲、南美足球的强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欧洲五大联赛和NBA的存在,意味着一定会有很多孩子喜欢足球和篮球,普及起来也不是太难,关键是降低专业训练的门槛。中国的足球和篮球联赛发展好了,才能拿出更多的钱来支持青训,从而减少家庭投入。当然,如果上级从联赛拿走的钱,更多的用在足球和篮球的青训上,也有助于减少家庭投入。发展校园篮球和校园足球,挖掘校园篮球和足球的商业价值,让校园承担很大一部分青训费用,也是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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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幻想一个国家体系能拯救足球和篮球
举重体制在跳水、举重、射击等冷门运动上总是能取得成功,在网球、滑雪、游泳等没有广泛候选人的热门运动上也有生存的空间,但对于男足、篮球等全民运动,基本没什么用。
说得简单一点,举国体制就是针对资本主义国家在奥运会项目上的弱点而采取的一种策略。
资本主义国家在奥运会项目中的弱点如下:
1.冷门项目参与人数太少,水平不高;
2.部分项目进入门槛高,材料选择有限。
资本主义国家的体育本质上是一种商业活动,因此严格遵守商业规则。
跳水、举重、射击等冷门运动,由于商业化程度不高,赚的钱也不多,所以在资本主义国家很少有人选择它们作为职业。
所谓入学门槛高,其实就是指前期的训练费用较高,比如网球、滑雪、游泳等,由于前期投入较高,导致很多中低收入家庭的孩子无法进入这些项目。
以上是资本主义国家在奥运项目上最大的两个弱点。第一个弱点是最明显的,也是最容易被国家体制克服的,而且只需要很少的钱就可以做到;第二个弱点克服起来就困难得多,但如果投入足够多,也有机会。
跳水、举重、射击等项目在大多数国家货币化程度非常弱,国外的运动员培养模式也以家庭出资为主,父母很少花钱送孩子练习冷门运动,更少有人将其发展为职业。从业者少,项目整体人才有限;不赚钱,所以很少有人能全职工作。即便能全职工作,训练水平也难以保证。因为他们需要自己吸引赞助,然后用赞助买装备、找教练、找场地。没有足够的训练保障,人才有限,其水平可想而知。举国体制最容易在这类专业化、商业化程度非常低的项目上出成绩,万里挑一的人才就足以拿下奥运会、世界冠军。找几万个孩子让他们接受基础训练,再挑选出天赋好的进行更专业的训练,最后从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人中选出最优秀的运动员加入国家队。 这些运动员完全不用担心场地、赞助、教练,只要能专心训练、比赛就行。用这些天赋异禀、保护得当的职业运动员去和那些到处找赞助、找场地、找教练的来自国外的半职业选手较量,自然是所向披靡。这就是黄健翔说的“国家打个人、富人打穷人、专业打业余”的道理,也是我们奥运战略的核心。
网球、滑雪、游泳都是热门的变现能力不错的运动,但是因为这些运动的初期投入不低,所以会挡住一大批人进入这些运动的大门。在国外,如果你的父母只是工薪阶层,甚至处于社会底层,那么你小时候接受滑雪、网球、游泳等运动专业训练的可能性会很低,因为对于底层民众来说,这些运动的初期投入会比较大,难以承担。除了小威廉姆斯两位这样的极个别情况,欧美的网球、滑雪、游泳运动员一般都来自中产以上家庭。所以这些运动虽然热门,而且变现能力不错,但是选拔人才其实远不如篮球、足球,毕竟中下层家庭的孩子基本被挡在这些运动之外。国家体制给这些运动的发挥空间肯定比冷门运动要小,但也能起到一定作用,至于能起到多大作用,就看投入水平了。 万里挑一的人才,肯定不足以在网球、滑雪、游泳项目上夺得世界冠军和奥运会冠军,至少要从几十万人才中选拔出一个,这自然需要更大的选拔基数和投入。这也是我们的网球、滑雪、游泳项目随着我国经济的崛起而发展起来的原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游泳,过去我们的水平远远落后于世界顶尖队伍,甚至不如亚洲的日本。这一切的改变,都来自于十几年前,我们开始聘请国外教练和相关技术团队帮我们训练,同时每年都派运动员去澳大利亚训练、比赛。国外更先进、更科学的训练方式,让我们本来就天赋异禀的运动员有了长足的进步,不仅超越了日本,也逐渐接近了世界顶尖队伍的水平。短跑项目的提高,其实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全民制在冷门运动上几乎总能成功,在比较大众化的运动上也能发挥作用,但投入会更大一些。而在足球、篮球等非常大众化、商业化程度很高的全民运动上,基本没什么效果。
男足、男篮完美避开了资本主义国家体育的一切弱点,普及率极高,打球人数众多,接受专业训练的人数众多,同时训练费用低廉。在这样的情况下,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把本国男足、男篮,尤其是男足的潜力挖得足够深了。像梅西、C罗这种级别的球员,至少是万里挑一的。如果要用国足去和这样的天才较量,要培养多少球员?国足所有的经费加起来,也未必能养活50万足球运动员,更别说几千万了。
如果你花钱培养几万名跳水运动员,你很可能拿八枚跳水奥运金牌,但如果你花钱培养一千万名足球运动员,你最多只能拿两枚奥运金牌,夺冠几率也没有那么高。如果你的目标是拿更多的奥运金牌,当然应该支持跳水队、举重队、射击队,而不是男足、男篮。这也是为什么国奥体制要放弃男足、男篮的原因。国家体育总局制定的奥运战略“小、难、少女”的核心,就是要重点突破其他国家不怎么打或者很少打的项目,因为这些项目最容易突破,也最容易取得好成绩。把足球、篮球纳入国奥体制,是与这个奥运战略相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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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世界大多数国家,孩子们接受男子足球和篮球的专业训练都非常便宜,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出身于普通家庭甚至贫困家庭的球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篮球和南美足球。美国篮球明星有一半出身贫民窟,其中很大一部分出身于工薪阶层家庭。NBA中出身中产家庭的球员并不多,富裕家庭是稀有物种。南美和非洲的足球运动员也是如此,他们大多数出身于贫困家庭。像卡卡这样出身于富裕家庭的足球明星,在巴西队历史上实属罕见。
在美国,校园篮球有着巨大的商业价值,学校能从篮球中赚到很多钱,所以愿意花钱培养孩子。这也是穷苦的美国人也能从事篮球事业的主要原因。在欧洲和南美,青少年足球训练主要以俱乐部为主。因为球员身价高,俱乐部愿意在青训上投入大量资金,这也催生了大量以青训为重点的俱乐部。
欧美国家的足球、篮球联赛利润丰厚,而且在他们的青训体系中,家庭投入的比例很低,这使得他们在这两个项目中的人才储备量极其庞大,从而出现了从千万人中挑选出来的天才。
男足、男篮等国家级体育项目通过举国体制发展,是有天花板的,上限不会很高,中国男足、男篮要想实力有明显提升,只能在普及、降低训练门槛上下功夫,要想办法让更多的孩子能够更方便、更便宜地接受专业训练,这才是我们男足、男篮水平提升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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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黄健翔2012年发表的一篇关于国家体制的博文,有兴趣的可以看看。